Mersiyue

一名小卒。

【霍去病X辛弃疾】古铜镜

*古镜相见梗来自小说《哑舍》,不过原文是写一位女孩和霍去病相见的故事。



“相公,快来看我新买的铜镜!”妻从集市归来,披肩上的新雪还未完全拍落,便匆匆收了纸伞,从挎着的篮中找寻着什么。


辛弃疾放下书卷,轻声叹了口气,向妻走去。她素来是爱淘些物什的。她手指略微发红,终于寻出了一面古铜镜。辛弃疾走近一看,向来对妻所买物件兴致缺缺的他也生出几分喜欢。那铜镜打磨得圆而未有过多磨损的痕迹,兴许是年代已久光泽已然暗淡,但花纹繁杂极吸人目光。正面中央嵌着镜面,四周是双龙腾翔的图案,线条流畅舒展,龙身蜿蜒,双龙之首齐齐朝向顶端似展青云之志。背面中心是朵古朴的六瓣莲花,周围是圈圈花纹,云纹水纹各不相同。 


辛弃疾不禁伸手摩挲着铜镜,眼里藏了几丝欢喜,被妻一下捕捉到,她便抿抿唇笑道,“我倒也未料到你如此喜爱这铜镜,不如就放在相公书屋里吧!”“也好!”辛弃疾抬头方才回神,对上妻欣喜的目光。他的手指轻轻掠过花纹,似是在抚谁人的伤痕,总觉这铜镜好像藏匿着什么。



夜深。


月光从小窗丝丝缕缕倾泻入屋,辛弃疾迟迟未能入眠。身旁的妻呼吸愈发平稳,他不敢翻身,只好默默阖眼。赋闲在家这些年来,每当他睁眼,便是屋里整夜整夜的肃静,闭眼,是军营一声一声的号角。那时,血气方刚的他遇到同样铁骨铮铮的战友,他们白日操练演习,骑马射箭,夜晚围着篝火,喝酒吃肉。他也曾同战友借着酒劲互放豪言,也曾被甲戴盔睡不安稳,等待随时而来的战斗号令,也曾当众表演骑射,在屏息凝神看箭嗖嗖直入红心之时想起祖父,在一片捧喝声中高高立于马背之上,威风如骠姚将军……


他睁眼,再次陷入黑暗。轻悄悄地起身,去煮酒。温火慢煮,他静静卧在榻上等,眼望着微弱的火星,思绪又渐渐飘远。回神,酒已煮沸。他倒了酒,端了酒杯起身,去书屋。


书屋永远是他与昔日的自己相处的天地。他将曾经的弓箭,祖父传于他的甲胄,还有最珍视的青铜剑安置于书房。他甚至不让下人清扫打理书屋,生怕有何闪失,伤了心爱之物。点了盏酥油灯,他一边呷着酒,一边踱步。借着光望墙上的弓影,他仿佛耳边传来混乱的、杂糅在一起的马蹄声,飞箭声,将士壮胆的吼声,愤怒的、已然准备赴死的咆哮声,眼前掠过刀光剑影,掠过昨夜还举杯推盏的同僚倒下的身影,掠过远方随风而舞,红得刺目的旌旗,掠过遍地尸首,殷红的血河之上灰黑如墨的天……妻曾问他战争的情形,他如实回答,把妻听得心惊。妻问他为何仍眷恋沙场,他作安抚状笑笑,终未回答。他清楚,上战场的每一刻,自己只听得到脚踩着他大宋疆土传来的踏实声音,只看得到前方敌军高挂的挑衅般迎风摇曳的战旗,只体会得到家国怀殇的耻辱与愤怒,只感受得到滚烫的血液汩汩流动,心脏一下下叩击胸腔,快要冲破他一人的单薄之躯……


辛弃疾心情渐渐平复,又踱至青铜剑前。前些日子他与妻北上看望重病的亲人,沿途寄宿旅店,住了间上好的厢房。夜晚他隐约听到有人言语,便睡意全无,出房寻声,只见中庭一少年正在舞剑。少年一袭蓝黑色的夜行衣,足下轻盈,步伐稳健,身手矫捷,收放自如。他跃起又落地,出步又收步,剑光凛凛,携着逼仄的寒意。辛弃疾望得入迷,一直未敢出声,羡慕少年又不禁怀念起军旅生活,甚至感觉剑光与月光合力刺向心房,颤抖着疼。


眼前的青铜剑历经祖辈多人之手,小时候祖父带他习武,街坊里原是太学生的邻居还曾问祖父是否是当年越王请人造的剑之一。祖父闻言摇头道此事深究并无意义,辛家踏实练武,不求无上荣耀。剑身修长,剑柄刻有一个龙飞凤舞的“辛”字,字中最下方那一竖刻得极为有力,约莫有一柞长,末端颇似蘸墨写就的垂露竖的一点,极具力量。辛弃疾伸手细细描画了一遍那个辛字,指尖发凉,和剑共温,心又砰砰直跳。



起身准备回屋睡觉,他方才瞥见那面铜镜正反射着银白的月光,亮得晃眼。辛弃疾走去正欲抬手将镜扣下,只见镜中缓缓出现了一个人面。


他心一惊,险些叫出声来,向后倒退两步,跌坐在红木椅上,惊异地说不出话。镜中的人显然也吃惊不小,瞪圆了眼睛,先开口道:“敢问尊君姓名……?”


辛弃疾见他英眸剑目,气量不凡,但仍为少年模样,回道,“鄙人辛弃疾,字幼安。”


少年蹙眉点了点头,神色略有些尴尬,“盖我多行沙场,出征在外,还真未曾闻君姓名。”


“我姓霍名去病,军中皆称我骠姚将军。”


一语惊人。


辛弃疾怀疑起自己是否置身于梦中,竟通过一面集市售卖的铜镜跨越时空与霍去病有了联系。这着实诡谲而让人难以置信。


霍去病显然也十分奇怪,嘀咕道,“这南市买的铜镜竟还有此神力?”又问辛弃疾,“尊君来自何地?”


“宋代。鄙人非汉代之人,并不与将军同代。将军有所不知,宋乃是汉后许久的一个朝代。”辛弃疾强忍着激动,手轻轻颤抖着。


霍去病惊叹不已,又挑眉问他,“君所言属实?”


“怎敢欺诈将军。”辛弃疾平静地答,“劳烦将军稍等片刻。”于是起身取来书,向少年展示《东京梦华录》的插画,解释道,“长安已非彼时也。”又背诵了几句唐诗,几句宋词。


霍去病眉峰聚起久未舒缓,他沉默了半晌才道,“若君言属实,则我汉朝终有一日将亡?”


辛弃疾思考良久才开口道,“是也。而此时我朝也受金兵侵扰,将士舍身忘死力挽狂澜,然形势仍严峻非常。”


“君为何不参军?”


“家祖父一直敬重钦慕将军,遂给我起名弃疾。我自小便随祖父操练习武,后曾征战沙场,却被圣上罢职,今在家赋闲罢了。”


他以为霍去病还将问些什么,却没想到少年眉头舒展,潇洒一笑,“倒也罢了。”


“改朝换代乃平常之事,今天下也是武帝先祖一城一池打下的。我霍骠姚能做的,也就是打好每一仗,尽全力打败匈奴,还我汉帝、百姓山河无缺的千里地图。而君,也去为宋效力吧!”说完大笑,“我冠军侯在后人面前势必将留下个自满的印象哩!”



辛弃疾听到“冠军侯”心中一动,忙问,“不知将军年龄几何?”


“年方二十。”他又道,“这几日正要回都。前些日子战胜,歼敌三万余人,俘虏匈奴五王,回去应要领赏!”语调轻快充满自豪,复又爽朗大笑,透出一丝孩子气。




辛弃疾推算,还有三年,霍去病将永不能为汉朝效力,这位他敬重钦佩的少年将军将永远沉寂于历史长河。他悲怮不已,眼泪呼之欲出,心中惋惜,遗憾,心疼。于是他举起酒杯,闪着泪光道,“敬将军。”



“祝将军前程似锦,势如破竹,战胜匈奴!”





道别后,辛弃疾扶着桌艰难站起,泪珠大滴大滴滚落下来,他口中自嫌着抹泪,再次望向墙上悬挂的弓。


只是这次,目光坚定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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